星期一, 7月 19, 2010

台灣土地改革失敗:翻身佃農賣土地對不起誰

苗栗竹南大埔里農地徵收引起重大爭議,苗栗縣長劉政鴻焦頭爛額,馬英九吳敦義因為一些抗議與網路串連開始緊張了,與陳水扁王朝「樂生療養院爭議」不同的是,馬英九似乎比較有反應,也不像陳水扁動用當時新聞局長謝志偉痛罵學生(see 謝志偉的記憶力如何因做官而改變-談謝志偉對樂生的批評),但究竟大埔里農地徵收會怎麼收尾,還待觀察。

昨天我也與網友談到台灣土地改革的問題,紫气东来網友問我說:
呵呵,为啥国民党不应该进行土地改革?
地主不满是显然的,农民为何也不满?

我相信我說「台灣土地改革60年來是失敗」也引起許多台灣人的不理解,奇怪,國民黨的三七五減租與耕者有其田政策不是「德政」嗎?

4年前我曾寫過一篇「台灣本省人的特權與轉型正義(由三七五減租與耕者有其田政策論台獨的起源)」,如今看來有許多地方需要補充,不過,今天台灣大學農業經濟系教授雷立芬在聯合報投稿「執政者漠視 農民怎能不怨」講的一段話很值得玩味:

試想若能以高出市場好多倍的價錢賣掉農地,儘管背負敗家子的罵名,多數人都會願意。但是土地徵收是政府用公告地價,強制所有權人出讓土地;不願被徵收的人,一則無法守成、對不起歷代祖先;再則擔心補償金是否足以養活一家。

我想問雷立芬教授:農民賣土地,對不起誰的歷代祖先?

前幾年因為因緣際會,我研究過關於國民黨的三七五減租與耕者有其田政策,也去過土地改革紀念館,土地改革紀念館在台北一間土地銀行的樓上,我去的時候感覺很荒涼,館員連館長好像只有兩人,攸關台灣農民命運、改變幾十萬人生計的「紀念館」如此衰微,倒也非常奇怪。

我問過館員,還有多少人會研究這個,她說「已經非常少人會研究,多年前還有外國人會來「取經」,現在就極少」。我知道這幾年大概也只有政大教授徐世榮會研究,而他近來主要談的也是農地再生的問題而已了。

事實上,台灣土地改革曾是台灣顯學,根據我看過幾十本論文、研究、專書的歸納,1980年代以前曾有個研究高峰,大概在1995年後又有股「翻案風」,以陰謀論來猜測大概是「地主兒女的復仇」吧?

在國際上最有名的台灣土地改革研究應該是張五常的「佃農理論」,「張五常佃農理論的前因後果」寫的很有趣。以國民黨立場替台灣土地改革「歌德」的很多,比較有份量大概是李登輝與其子李憲文的著作,李登輝學生黃大洲則做了許多地主與佃農的鄉土調查研究,倒也可以發現許多問題。

現在台灣人對「土地改革」的「常識」大概來自以前的教科書,從經濟角度來討論的很少人會去看,從歷史背景來談大概有李筱峰說二二八是國民黨進行土地改革的壓力來源,連台北市二二八公園的二二八紀念館也都是他的論述。

現在,我來推廣一點台灣土地改革的基本知識。

蔣介石政府推行三七五減租換約有30多萬戶,幾年內佃農收益增加八成多,後來又公地放領給14萬戶承領農民,耕者有其田實施後承領農戶有近20萬戶,被征收耕地地主數約10萬戶,到現在台灣還有佃農近5萬戶。

土地改革下獲得土地的佃農搖身一變成為地主後,負擔也未必減輕,這是近年來許多學者的看法,例如無米樂的崑濱伯就批陳誠的肥料換穀負擔過重。其實,為什麼政府要逼地主給崑濱伯地呢?因為這樣等於用地綁住他的職業選擇。

還有更多學者說「地主對佃農極好」「過年時佃農會送農產給地主,後來沒了」,這批學者很傻很天真,不必看臉色還巴結什麼呢?

我答網友說到:

二次大戰後,很多有佃農的地方都有土地改革,亞洲來說比較相近的就是日本南韓與台灣,大陸則是殺地主分田地。

台灣土地改革的原因跟軍政府的維繫有關,但其實日據時代(日治時代)一樣是把稻米供作軍用,土地改革又跟美國有關,麥克阿瑟在日本實行的政策與台灣有一些相同與不同,所以這部份不能說是台灣獨特的「發明」。

整體來說,土地改革為台灣長久以來的政治動盪埋下遠因,從經濟發展來看,要促進經濟發展也不是非靠土改才可以。

何況,台灣經濟起飛因為韓戰越戰的關係很大,加工出口區可以向新地主(佃農)徵地,為什麼不可以向老地主徵地?

大部份佃農對國民黨是無感恩的,又認為他們的地是付出一定代價換來的,殊不知這是國民黨介入他們才會有地。

而且,以台灣農轉工商的歷程來看,佃農擁有土地反而限制他們轉業,除了那些因為土地被徵收一夕成為暴發戶的人與林榮三這類土地掮客例外。

我看過一些相關研究,看了部份學者的立論就猜得出他們的背景,我的一些法律系老教授也是地主之子。

現在台灣還有佃農,但這些佃農根本已經不耕作了,三七五減租有一些規定會限制佃農與保障地主權利,然後佃農與鄉公所鑽法律漏洞讓地主權利受損。

徐世榮在討論台灣土地改革政治很荒謬的就是拿大陸二五減租的規定來比,又對中小地主做過多的偏袒,他現在替這些老農說話,但也沒考慮到是否這些佃農後繼有人與台灣農地使用的現狀。

以前台灣北部的良田全拿去發展經濟蓋工廠房子了,受益最大破壞台灣農地最大的就是自由時報林榮三,徐世榮還可以在上面刊登他的那些言論,有何原則可言?

或許有人會說地主以「土地資本」轉換「工商資本」,但那些股票值錢嗎?很多人拿一陣子就賣了,多少地主因此家道中落,土地改革後很多佃農得到土地還不是賣?張炎憲寫的「衝擊的年代」239頁對楊彩男訪談說:
「土地放領對佃農有好處,現在三芝的有錢人都是佃農。賣土地賺錢,和以前相反。但實際上,田佃對地主,對政府都沒有感謝心理。政府這麼做何苦呢」

雷立芬說了一半實話「試想若能以高出市場好多倍的價錢賣掉農地,儘管背負敗家子的罵名,多數人都會願意。」,錢多當然大家都要賣,徐世榮與這批學者如果他們的「土地關懷」為真,那該限制這些耕地「永遠」不得變更地目,老農若不耕地就給新農去耕,再用60年前徵收土地的方式把地給新農,然後再給老農最好的補償,徐世榮與這批學者若真要台灣農地永續經營就這樣提,敢嗎?

雷立芬最大錯誤就是說「不願被徵收的人,一則無法守成、對不起歷代祖先」現在地主的歷代祖先絕大多數是佃農,賣地為什麼會對不起歷代祖先?地的所有權是獨裁蔣介石從地主那搶來給佃農的,雷立芬是台灣大學農業經濟系教授,何必這麼煽情?不懂的去問問妳的學長黃大洲李登輝嘛!


至於地主的恨,就像我一再提的,大法官許玉秀在一部協同暨一部不同意見書提到:
『大地孕育生命,有土斯有財,有土斯有命。十六世紀法國人道主義公法學者Jean Bodin嘗謂:人民或許會忘記殺父之仇,對剝奪財產之恨,則終生不忘。這句話道盡財產權與生存的關係。剝奪財產之恨所以較殺父之仇更難忘記,因為剝奪財產即是剝奪自己甚至是幾個世代的生存基礎,毀滅自己或幾個世代之仇,當然可能比殺父之仇更難忘記!

現在的「前佃農」是地主了,給的錢不夠就會演變成「比殺父之仇更難忘記」,如果國民黨還不明白,看看前地主就懂了嘛,笨!

Written by blackjack 2010/7/20

Ps.本文寫完後暫休一個月。

Link:
張五常佃農理論的前因後果
台灣大學農業經濟系教授雷立芬在聯合報投稿「執政者漠視 農民怎能不怨
台灣本省人的特權與轉型正義(由三七五減租與耕者有其田政策論台獨的起源)
謝志偉的記憶力如何因做官而改變-談謝志偉對樂生的批評

怪手毀田農之大忌 網路記下 【聯合報╱記者李承宇、梁玉芳╱台北報導】

2010.07.19 11:52 am

為了反抗政府粗暴徵地,昨天上千農民夜宿凱道,這是台灣農運史上頭一遭。官員倒是說對了一件事:「很多來的人不是農民!」藉著臉書、噗浪等網路工具串連、分享公民記者拍攝的怪手毀田的影片,成功動員了社會各界與農民併肩怒吼。

前夜的凱道上,各式社運團體,性別、工運都在此聲援,連樂生院民都組成「那卡西」上台相挺。因為台灣農村這兩年來,除了苗栗大埔,還有後龍灣寶、新竹二重埔、彰化二林等九處社區、共約一千七百公頃的農田,遭到政府以「繁榮地方」之名畫為工業區或科學園區,強制徵收。

來自苗栗的陳為廷是清大大一學生,他在凱道舞台上質問:以「徵收」為名的「新圈地」現象,正侵吞台灣農業;別忘了,「徵收」之惡,現在最出名的就是賄賂法官的何智輝搞出的銅鑼案,同樣以科學園區名義搞徵收,恰好讓人看出多少「徵收」案缺乏「公益性」,都是「炒作和圖利」。

學者丁乃非也觀察,前夜凱道上「眾多的年輕人身影」,令人驚喜。從關心二林相思寮組成的「反中科熱血青年」、台北藝術大學藝術跨領域研究所學生現場製作「百衲旗」連署、擔任糾察的各大學組成的「夏耘訪調隊」……,學生是這次農運新主力。

「這是台灣農民運動史上第一次農運、社運與學運自主串連。」七一七的凱道活動人數超過三千人,超過發起團體的預料,網路串連也超過萬人。農陣發言人蔡培慧 分析,一股關心農業的年輕力量悄悄崛起,更重要的是,劉政鴻以怪手毀去大埔田地上已經結穗的稻田,「犯了台灣農村文化的大忌」,從小被教導要把碗裡飯粒吃 乾淨的台灣人,不容許有人如此糟蹋糧食。

苗栗縣政府上個月派怪手強勢進入農地,清華大學農村讀書會的學生馬上在網路上架設部落格、連署網站,也在社群網站臉書上散布訊息。透過非主流媒體的「公民記者」,反對農地徵收的聲音也在網路上流傳。

蔡培慧說,清大農村讀書會、台大農村讀書會、政大返穀社等關注農村運動的年輕人團體,透過他們熟悉的新網路科技為農村運動盡一份力。他們不是臨時成軍,而是已在課堂或社團深入討論,並透過營隊走入農村,獲得在地農民認同。

【2010/07/19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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